全市第一学历为大专的村医不足5%

　　“古交市有村卫生室146个，村医256名，但是大学生村医所占比例过低，为了提高村卫生室综合服务能力，我们准备过了春节招聘18名大学生村医。”1月21日，古交市卫生局局长张玉明告诉记者。古交市也是太原市2009年7月公布《村卫生室全覆盖实施方案》后，全市第一家公布招聘大学生村医计划的县（市、区）。

　　太原市卫生局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，我市共有1800多名村医，服务范围覆盖了99.8万农村人口。目前村医中第一学历为大专的尚不足5%，而本科学历的则极为罕见。

　　为了让乡村医生队伍更为稳定，2009年7月，我市安排财政专项资金，对承担乡村公共卫生服务等任务的村医给予补助。空白村公开招聘的大学生村医，聘用期间每人每月补助不低于800元，普通村医为600元，较省里要求的不低于400元高出200元。

　　耐人寻味的是，一方面我市各县区奇缺大学生村医，另一方面却没有一个县区在2009年启动招聘——“怕招不到人”成为官员们共同的理由。

　　相比人们对“大学生村官”的热情，“大学生村医”备受冷遇的局面愈加彰显。究竟是什么原因挡住了大学生深入农村做医生的脚步？近日，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。

　　低待遇高风险成为现实之绊

　　经过一年的努力，截至2009年10月底，我市完成了126个空白村的村卫生室建设，并为这些村卫生室配备了村医，目前我市的964个村达到了村卫生室100%覆盖。

　　然而，采访大学生村医颇为困难，经过与多个县区的卫生部门领导联系后，记者终于采访到一位大学生村医。

　　36岁的村医周林茂毕业于山西中医学院，第一学历为大专，这在娄烦相当罕见。他在周家窑村做村医已经十多年了，村里共有两名村医，去年，村卫生室由于一些原因，只能留下一名村医，周林茂就报名前往王光塔村。这个村只有100多人，由于村里人少和偏远，一直没有村卫生室，被列入我市村卫生室全覆盖的范围中。

　　周家窑村和王光塔村都在娄烦盖家庄乡，这个乡坐落在长达数十公里的山沟里，距离娄烦县城20公里，偏远而贫困。回忆十多年的村医经历，周林茂叹气：“周家窑村有四五百人，靠输液打针的收入刚刚能维持村卫生室的运转，日子捉襟见肘。这十多年最多的时候一年能赚5000多元钱，我有俩孩子，根本维持不了一家人的生活。没办法，一边给人看病一边种地，好赖能打闹下点粮食，不用买了。”

　　与周林茂一起分回娄烦当村医的几位同学，都陆续改了行，生活得不错。日子过得太苦的时候，周林茂也曾琢磨改行，但总是因为放不下心里那点“理想主义”的东西，至今还是一名村医。然而理想的光芒与现实的困境总是不断冲突着，这让周林茂愈加愁苦。

　　盖家庄乡卫生院院长李晋奎说：“收入低是当前村医面临的最大问题。2005年以前村医一直都没有补助，他们的收入来源都是靠在村卫生室给人看病。2005年以来，我们这儿村医的补助是每月几十元，以后陆续在涨，现在村医的补助涨到了几百元。不过，靠这点钱维持生活显然不现实。更麻烦的是，贫困村往往人少，收入水平低，依靠村里的卫生室赚钱也十分困难。”

　　当村医还要“兼职”种地的现状，显然对大学生们失去了吸引力。家在清徐县的山西医科大学学生王容玉很坦率地告诉记者：“我每年的学费加上生活费得一万多元，五年下来就是六万多元，而且这些钱有一部分是借债。以目前村医的收入水平，得多少年这学费才能回来呵。”

　　记者在对本市古交、娄烦、阳曲、晋源、小店等县（市、区）的采访中发现，村医的收入低是一种基本状况。这种局面形成日久。靠近太原市近郊人口较多、经济情况较好的村子，村医的收入尚可，而那些偏远的小村，村医的收入往往只能保障基本生活。

　　与低待遇相伴的，还有高风险。这也是所有村医最担心的事，媒体中时常报道的小诊所治死人的情况，常常让村医们不寒而栗。

　　“村里医疗卫生条件差，一旦出了事，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可能也赔不起。风险与收入不成比例，所以我们多会儿都是战战兢兢，如履薄冰，有点什么小问题睡觉都不踏实。”晋源区赤桥村村医王有功已从事村医工作34年，这位获得过山西省优秀乡村医生称号的村医，提及村医所承担的风险，不由得苦笑起来。

　　发展机会与身份认同面临困境

　　发展机会少，前途不明朗，则是许多医科大学毕业生不看好“村医”这一职业的重要原因。

　　“现在就业确实很难，特别是我们学医的，就业的方向非常狭窄。所以并不是我们天然就排斥当村医。但是仔细研究相关政策就会发现，一旦进入村医系列，在专业上想要有进一步的发展就更难了——个好医生，必须要有更多的临床经验，做村医不具备这种条件。如果相关部门能考虑到村医职业的特殊性，给予更多优惠条件的话，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冷落了。”山西中医学院几位今年毕业的学生告诉记者。

　　他们承认，虽然进入大医院非常困难，但是大家宁愿花更多的钱找门路进大医院或者继续上学，也不愿成为村医。因为“虽然乡村医生也是医生，但确实在事业上很难再更上一层楼，起点太低了。说起来‘大学生村官’和‘大学生村医’好像差不多，但村医的待遇、身份认同感都远远比不上村官。”

　　阳曲县的现实印证着大学生们的观点。“咱这儿基本上就没有大学生村医，大部分村医都是后期自学个中专。”阳曲县卫生局局长王喜平很是发愁：“不要说是村医，就是县级医疗机构的医生都没有吸引力”。

　　据了解，2002——2007年五年时间，阳曲县仅县一级医疗机构就流失了20多位卫生技术人员。2007年，阳曲县级医疗机构要公开招聘10名本科以上学历的医护人员，结果报名数尚不足10人，这一招聘流产。

　　考虑到现实状况，太原市制定的《村卫生室全覆盖实施方案》中，有这样一条：“公开招聘的大学生村医，聘用期限为2至3年，聘用期满后，在农村医疗卫生机构（事业单位）招聘人员时，笔试总分中可增加5分”。

　　然而这5分是否能消除很多大学生对村医职业的不认同感，各级卫生部门的官员并无信心。

　　为人才长留农村创造条件

　　如何吸引高素质、高学历的医学人才进入乡村？又如何让这些高素质的医学人才留在农村？

　　中央政研室文化研究局调研组2009年10月就大学生村医课题来我市进行专项调研时，太原市卫生局农卫处处长魏玉华提出：“乡村医生面临着很大的难题。目前，全市村医无学历的占到72%，取得执业医师和执业助理医师的仅占5.24%.学历偏低、人才短缺、青黄不接的现象非常突出。虽然各县（市、区）均制定了乡村医生选聘实施办法，但部分县（市、区）空白村卫生室地处偏远山区，难以吸引、留住高素质医学人才。应比照大学生村官的待遇，从工资待遇和未来前途发展方面，多多给予他们优惠条件，让大学生村医可以在农村扎根。”

　　晋源区金胜镇卫生院院长朱利清多年来一直关注基层卫生网络建设。他认为：“我国的基层医疗网络是以县、乡、村三级医疗网形式铺开的，村卫生室是网底，就目前而言，我市的网底已出现严重老化现象，村医的整体水平必须提高，急需补充大学生村医这样的新鲜血液。村医这一职业有其特殊性，往往需要24小时待在村里，村民有病，随叫随到，所以传统上村医多是本乡本土人，如果大学生村医不是本村人，生活上会有许多困难，也很难安心工作”。

　　朱利清说：“在这个问题上，江苏扬州的做法是，大学生村医可以享受事业单位待遇，按职称不同每年有1.5万元到2万元补助，那些表现突出的大学生村医还能优先招聘到区、镇医疗卫生单位。而浙江省的做法是，根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，按照全日制3年制专科对高中生进行定向培养。我市可以借鉴一些做法，使大学生村医进入农村更为现实可行。”

　　本市1800多名乡村医生里，有许多是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做“赤脚医生”走过来的，数十年间，他们为乡人送去的不仅是医疗服务，还有深切的温暖与慰藉。

　　晋源区57岁的乡村医生高百林经历过电影 《秋菊打官司》般的惊险。为了把村里的产妇从山上送到医院，高百林和十几个壮劳力拿绳子和扁担结成担架，接力着飞跑，几十里山路一路颠簸，产妇把孩子生在了半路上，到了医院才敢给孩子剪脐带。

　　古交市镇城底镇下雁门村村医闫银兰，二十多年来为村民免去了数万元的治疗费，她曾不眠不休十几天，为村里的外乡人老贺送终。老人留给她的，是自家炒的瓜子，是临终时的眼泪。

　　正是一个个高百林、闫银兰用数十年的心血和付出，才让乡村医生如同悠远而温婉的民谣，串起了一个时代的感动。在城市化的进程中，这支民谣似乎正渐行渐远。人们期待着大学生村医可以继续吟唱，然而，我们不能不看见，横亘在那里的，还有乡村与城市、现实与未来、选择与放弃之间的一声声追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