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省天台县雷峰乡卫生院接连三年招医生却无人报名，但洪清江却在这里干了37年。从卫生院院长岗位退休后他还是不走。他不走，同为医生的老伴也不走。

从青年到两鬓斑白，他记不清接生了多少个孩子，挽救了多少次惊险，山路上摔了多少跟头，但他记得村里每一户慢性病人，记得他们家的药罐子里还剩几颗药。

退休了还不享清福，图啥呢？“年头久了，扯不开了。”洪清江说。

坚守“低处”

跟着洪清江在村里走一圈，大人小孩没有不认识他的。

出生时五行缺水，父母给他取了个“水名”——洪清江。水利万物而不争，1981年结束10年军旅生涯后，他转业回到偏僻山村。37年中，洪清江的心境，如老家寒山湖的碧水一般，宁静得几乎看不到涟漪。

“山里条件不好，调到县卫生院吧。”领导的好意，被他拒绝；“有个岗位空缺，你可以补上。”县卫生局征求他意见，洪清江摇摇头：“还是让年轻的同志去吧。”

“雷峰乡是我的家，乡里乡亲需要我在这里。”洪清江深知，正因为山区乡的艰苦，更需要有人坚守。从乡卫生院到潘岙杨村约20里路，深处尽是羊肠小道。洪清江驮着药箱，进村为村民检查身体，经年累月骑坏了两辆自行车、四辆电瓶车。

37年日复一日在村中“行医”，洪清江早已成为所辖1700人的健康信息“活档案”。雷峰乡的老老少少亲切地喊他“清江”，久病的老人看到他像看到亲人一般。

今年66岁的洪清江已退休5年。清晨6点开始诊病，村里人打听到是洪医生值班，纷纷念着“老洪上班要早点赶去”。

现任院长叶挺强打开值班表，一页一页翻过去：11月，洪清江周末全勤。

几次“水患”

或许是因为名字里的“水”多了，洪清江几次记忆深刻的惊险事件，似乎都与“水患”有关。

雷峰乡两面是山，中间一条崔岙溪。洪水一来，看似温驯的溪流随时可能化身洪魔。

1989年，台风携带暴雨灌进卫生院，瞬时漫过膝盖并不断上涨。洪清江指挥年轻护士先撤离，把小孩隔着院墙递给村民，把药品器材搬到高处。刚走出卫生院，围墙就被冲塌了。

2015年8月8日，超强台风“苏迪罗”袭来。雨水来势汹汹，河道无法泄洪，冲垮了乡里几十米长的大桥。洪水涨到腰际，漫至腹胸，值班的年轻护士郑珊珊一个趔趄跌进水沟，眼看要被冲走。千钧一发之际，老洪院长的大手猛然抓住了她的左手臂，奋力将她从旋涡中拽了回来。

村里只要生孩子，洪清江就睡不踏实。有一次，一个新生儿刚产下便高烧40度。风雨大、山路滑，洪清江和家属轮流接力抱孩子，一路举着手电、抓着杂草翻过山峦，走了好几里山路，最终送到了县人民医院救治。

早些年，村中常有因夫妻邻里不睦而喝农药的、被野蜂蛰的，洪清江抓住黄金抢救期，挽救了不少生命。“乡镇卫生院的职责，就是要当好黄金时间里的急救员。”洪清江认为。

如水“不察”

不像城里医生“坐诊”，乡村医生更多的是“行医”。搭上了病人的脉象，责任也就像家乡的始丰溪水一样绵长。

西山头村是天台县雷峰乡的一个偏僻小山村，村内的一位五保户老人一直让洪清江牵挂。数年前的一个寒冬，老人慢性病发作，呼吸困难。凌晨1时，洪清江接到急诊电话后背起急救箱就走，雪夜里他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。经过初步救治，老人脱离了生命危险。当时，老人大小便已经失禁，洪清江毫不犹豫戴上手套，帮他将排泄物清理干净，随后和几名村干部一起将老人用担架抬下山，送往县医院进一步救治。

83岁的许阿婆中风后偏瘫在床，洪清江亲自为其吸痰、导尿。

崔家村的高小香罹患红斑狼疮加高血压，十年前就收到了病危通知书，洪清江常常挎着药箱步行赶去诊病，稳住了病情，高小香感恩不已，喊他作“姑丈”。

乡干部陈如强被野蜂蜇咬导致喉头水肿休克，洪清江准确判断、及时用药，让他迅速脱离危险。第二天，正是陈如强的婚礼……

性情温润如水的洪清江，只会因为一件事着急：新人做事不熟练。“我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”，洪清江少有波澜的语气中有了一丝变化。

“我没有其他爱好，能一直给乡亲看病，生活就很踏实。”洪清江说。

恰如“水”的存在，不易察觉，却不可或缺——村里人说，没有洪清江，他们也会不习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