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子黄熟的夏日,南疆老村医买提热依木·如孜向记者敞开心扉。说起世居的小村庄,他津津乐道。
在新疆于田县科克亚乡巴什艾格来村,从当保健员算起,买提热依木“从医”已有40年。1980年,这个高中毕业考上卫校却因家贫无力入学的小伙子,被村里人当作文化人推荐,当上保健员。之后,他亦农亦医,直至2011年村里建起卫生室,他才像城里的医生一样坐诊开药。
40年间,买提热依木看惯了村头桑果熟落和沙枣花香。他说,临近退休,看到村里的变化越来越大,变得离年轻时的记忆越来越远。
变化一,村民看病吃药不发愁。
买提热依木当了保健员后,一边负责给村民打防疫针、发糖药丸,一边继续在队里挣工分。那时候,南疆农村没有卫生室,也没有医生。村民大都是小病拖、大病扛,实在不行才送到医院。男女老少也没什么卫生健康意识,喝生水,吃土盐,“大脖子病”一直缠绕不去。
而如今,村里不仅建起60平方米的卫生室,还设置了疫苗接种室、观察室、药房和医生诊疗间,配备了冰箱、血压计、体温计、血糖仪及中药理疗设备等。村民有个头疼脑热,既不用跑远路,也不用窝在家里硬扛。
最让人开心的是,从2018年起,村民开始享受免费体检。经乡医院检查后,谁有高血压、糖尿病,谁有肺结核,会按时到村卫生室调理治疗。“每天都有10到15人来看病开药,有城乡合作医疗,基本不用自己花钱。”
在门外的公示栏里,张贴有卫生室的职责:承担全村的健康扶贫、疾病救治、家庭医生签约服务、慢性病管理、传染病防治、妇幼保健、健康教育等工作。“村里人谁不舒服了打手机,我们也会上门去。”
变化二,村民吃穿住行大变样。
因为是保健员,买提热依木挣的工分高一些,但即使这样,多年来他吃的也是乌玛什(玉米糊糊)和包谷馕,逢年过节才能吃点白面和羊肉,出远门也只能坐驴车。各家各户住的都是干打垒墙和玉米秸杆覆顶的土房子,一张毡子上睡一家人。男人穿大开襟袷袢,不论寒暑,大多戴羔皮帽;女人则长裙裹到脚踝,紧裹头巾。
“现在你看看,村里还有谁家有驴?你再看看,村里人还有戴皮帽、裹头巾的吗?”的确,在整齐平直、硬化的村道上,往来的村民大都衣着现代,男人穿短袖T恤长裤,女人多穿连衣裙或牛仔裤,除了最多见的电动车,还有小汽车不断驶进驶出。
医务室的隔壁是村里的小夜市,有3家摊位和4张桌子,天气热了,每天卖得最好的是烤肉和冰镇啤酒,当然也少不了人人都爱吃的拌面和抓饭。“我也喜欢吃米饭炒菜,家里有煤气灶,做起来很方便。”买提热依木说。
与邻居们一样,买提热依木住的是富民安居房,砖木结构的四间房十分敞亮,铺有花毡,不过不是铺在土炕上,而是在木床上。院子里,新搭的葡萄架上,南瓜茎蔓开始悄悄攀绕,架下的万寿菊长得整整齐齐。
变化三,村民思想观念更新快。
没能上中专,是买提热依木最大的遗憾,而他弥补遗憾的方式是让自己的孩子上好学。很难想象,在远离城市的南疆乡村,这个朴实的村医竟然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全国重点大学:二女儿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,如今从事特殊教育;儿子考入厦门大学,今年毕业后打算留在上海。
一生行医,本来就让乡亲们敬重,而儿女成才更让买提热依木脸上有光。“过去,村里不上学的小孩子挺多,这几年没有了。”在南疆村庄,青少年失学、辍学现象一度很普遍,而眼下小学、初中的入学率接近100%,巴什艾格来村自然也不例外。政府提供的免费入学以及法律知识的普及,让村民们渐渐认识到,孩子上不上学不是父母说了算,知识改变命运。“现在,大家是真心羡慕我!”
家里唯一的男孩打算在上海就业,买提热依木承认自己会很想念。“不过没关系,我们可以用视频说话;而且我尊重孩子的选择,走多远都可以!”与他一样,村里的老人对孩子外出务工也越来越开明,村里的年轻人进城打工,甚至远赴内地,遇到的劝阻少了,听到的鼓励多了。
过去,南疆相对封闭,与外界交流少,包括买提热依木,普通话说得并不好,为了给记者介绍情况,他只好请同室的年轻村医当翻译。不过,随着上学和外出务工的人越来越多,村民学习国家通用语言的热情高涨。“小娃娃都比我说得好,我有点没面子。”
阳光透射下的村庄,略带一丝浮尘的气息。有外来者光顾,买提热依木介绍得很细致,生怕遗漏了重要的事情。而此时的南疆,脱贫攻坚已进入倒计时,历史即将掀开新的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