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素问·阴阳别论》云:“二阳之病发心脾,有不得隐曲,女子不月;其传为风消,其传为息贲者,死不治。”条文中“隐曲”之义,世人多有歧议,主要是情志影响与男性性功能障碍。笔者认为:“隐曲”当以“前阴”解释为妥,作情志义有违原文旨意。兹不揣谫陋,阐述于下。
1.“隐曲”作情志义观点的提出及其错误
“隐曲”作情志义的观点,可见于明·武之望的《济阴纲目·闭经门》:“当从隐曲推解,盖人有隐情曲意,难以舒其衷者,则气郁而不畅,不畅则心气不开,脾气不化,水谷少日,不能变化气血,以入二阳(阳明胃)之血海矣。血海无余,所以不月也。”后来以此作为闭经的病因病机者亦不鲜见。而使原经文的真正旨意反而不为人们所重视与接受。其实,《内经》所说的脏腑经络辨证是以其生理机能为基础,并依其病理变化的外在症状来推论属某一脏腑经络的病证。因而说:“《内经》所说的脏腑经络是指一群有联系有系统的生理现象的综合单位,每个单位又有它的特定内容,依此系统而治疗,可收临床效果。”(见“从《伤寒论》与《内经》的不同学术渊源来研究‘证’的本质”,中医杂志1984年第1期)据此论断,经文中的“二阳之病”、“心”、“脾”应是三组相应脏腑经络的病证,是疾病的结果。而依“隐曲”为情志义理论,“心、脾”只能是疾病发展的原因,于是下文的“不得隐曲”也就由病症变为情志影响了。由于理解上的错误而导致治疗上的错误,不是显而易见的吗?
2.探析“隐曲”在《内经》中真正涵义
查“隐”古义为蔽:“曲”古义:凡曲之属皆从曲。当指曲折、隐蔽的地方。不难理解,“隐曲”当指人体最隐蔽曲秘之处。另我们还可以通过查找《内经》有“隐曲”二字的经文进行对比、归纳。经过归纳,发现该词的出现与小便的排泄、人体生殖机能的外在器官的直观征象有关。
《素问·阴阳别论》:“三阴三阳俱搏,心腹满,发尽,不得隐曲,五日死。”《风论》:“肾风之状,多汗恶风,面?然而肿,脊痛不能正立,其色火台,隐曲不利。”人体水液的运行依靠肺气的通调,脾气的运输,肾气的开阖,三焦的决渎,小肠的分清浊、膀胱的气化等功能。小便不通的后果,诚然如明·张介宾所言:“水道不通,则上侵脾胃而为胀,外侵肌肉而为肿,泛为中焦则为呕,再及上焦则为喘,数日不通则奔迫难堪,必至危殆。”以上经文有关脏腑的病变及症候、表明“不得隐曲”与“隐曲不利”均指前阴处可见到的“癃闭”。
《素问·至真要大论》:“便溲不时,湿客下焦,发而濡写,及为肿隐曲之疾。”“寒厥入胃,则内生心痛,阴中乃疡,隐曲不利。”便溲不时,指小便频数不利。肿:古为痈;疡:古为疮。《黄帝内经太素·痈疽》:“寒气客于经络之中,则血泣,血泣则不通,不通则卫气归之,不得复反,故痈肿。”
清·高士宗在《黄帝素问直解》中注:“言隐曲之处,发为肿疾”。于是,痈疮而致的小便困难及性功能障碍说明了“隐曲”即“前阴”之义。
3.结合上下文,再析隐曲义
词不离句,句不离文。词义与句义,句义与文义是息息相关的。《阴阳别论》系论述人体手足六经脏腑阴阳出现反常时的常见脉象、症状及预后。该篇从病、到结、乃至搏逐条论述了阴阳失调逐渐走向病情危重的各个阶段(除阴搏阳别谓之有子外)。因而对临床有重要的应用价值。当我们忽视了文中的句子某一个词的涵义的时候,无疑是学习《内经》的一个重大失误。“二阳之病发心脾……”从经脉与心脾二脏的关系看,“二阳”当主要指足阳明胃经。《素问·皮部论》说:“百病之始生也,必先于皮毛,邪中之则腠理开,开则入客于络脉,留而不去,传入于经;留而不去,传入于府,禀于肠胃。”《玉机真脏论》谓:“五藏者,皆禀气于胃,胃者五藏之本也。”《内经》的“传经”学说明确指出了该条经文之心脾病变由阳明经传入于胃所致。《素问·厥论》曰:“前阴者,宗筋之所聚,太阴阳明之所合也。”明·张介宾在《调经论》中表达得最精辟:“阴阳总宗筋之会,会于气街而阳明为之长,是以男精女血,皆由前阴而降。”鉴于此,我们有理由认为“有不得隐曲,女子不月”应为男子的阳萎、失精;女子闭经。医学教育网搜集整理
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利地解释其后句:“其传为风消,其传为息贲者,死不治。”《玉机真脏论》谓“传,乘之名也。”又曰:“病之且死,必先传行,至其所不胜,病乃死。”于此所示,当为心脾二脏逆传至肾、肝所致的病候。其后再由肝逆传致肺亦是可能的。“三阴三阳、五藏六府皆受病。”(《素问·热论》)乃至于“死不治”。“风消”:指肌肉日渐瘦削的病证。息贲:属症瘕积聚。二者症候可见于现代医学中的结核、肿瘤、内分泌系统疾患。于此,我们在临床中对这些疾病的治疗,不是可以从中医经典著作中的有关论述得到启迪吗?
如果我们不把“隐曲”作上述的解释而作情志义解,拘泥于经文的表面,而忽视了其内在的含有丰富哲理性的真理。模糊了脏腑经络辨证的概念,使中医的基础理论由于理解上错误而与实践裂开来,不能有效地应用于临床。因此,我们在研读《内经》这部历久不衰而万古常新的中医经典著作的时候,尽量准确地理解经文的含义,乃至于某一个词的真正涵义是多么的重要。